《蒲公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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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公英- 第41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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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气氛由热变凉,于是有意停顿了一下,以便寻找更适当的措辞。“接着说。”冯水新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期盼与鼓励。“我不想让他俩再干咱们这一行了。”他低着头说,声音细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。冯水新抽了一口烟,没有马上说话,他看了鲍福一眼,脸上掠过一丝笑意,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。鲍福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,至少会问一句“为什么?”吧,可是他什么也没说。“也许他对我的反复无常太失望了。”鲍福想。可是从冯水新流露出的笑意来看,他丝毫都没有不高兴的情态,那挂在脸上的笑容是自然的,也是真实的,绝对没有半点儿伪装,而且那种笑容只有在他听到一个极好的消息时才会出现的。“大哥,我在想……”鲍福还想再做些解释。“兄弟。”冯水新制止了他后面的话,并用一种十分信任的口吻对他说:“我很理解你,就按你的意思办。”鲍福也很清楚,关于儿女情长的话题,在这样的气氛下不宜多说,于是,迅速把话题转到今天的事儿上来:“大哥,今儿我又跟那姓汪的干了一仗……他的话太噎人了。黄组长虽然也在场,但没有多说什么。看样子,以后的秧子还少不了。明儿他们肯定过来向你解释。”“鲍福兄弟,你也别替我操这份儿心了,你大哥不比前些年了,你也别怪大哥摆架子……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架子可摆……这次我狠了心了,只要有他姓汪的在,我决不会踏入俱乐部半步。”“大哥,只要咱老哥儿俩拧在一起,不信他姓汪的能翻了天?”“鲍福兄弟,不管你怎么说,我都是那句话,我决不会跟他姓汪的混在一起。别说现在他当了什么主任,要领导我,就是我俩换换位置,我也决不答应。我有言在先:‘宁可为君子牵马坠蹬,决不给小人当祖宗。’”鲍福实在扭不过,只好作罢。出了冯水新的家门,鲍福觉得脑子里更乱。这冯水新也太不识抬举了!兄弟我今儿弄得口干舌燥,还不都是为了你?可你老兄倒好……坐山观虎斗。他一气之下真想回过头去把冯水新骂个狗血喷头,又一想,算了,还是忍了罢。迎面传来一阵哼小曲儿的声音,不用问这准是二绕子晚饭后散心的情景。这老头儿活得倒潇洒,品行也不错,就是嘴贫了点儿,不过也挺有意思。心情不好的时候跟他聊聊天,还真能消愁解闷。不过今儿鲍福没心情跟他贫嘴,只能简单地打个招呼:“二哥,吃过了?”“哎呀,是鲍福兄弟呀!”二绕子显得很吃惊。“咋啦。二哥?”“借一步说话。”二绕子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。鲍福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,便急着问:“二哥,有啥事儿?”二绕子神神秘秘地问:“兄弟,你吃晚饭了没?”“还没呢。到底有啥事儿?”“没有,我只是随便问问。”“就这事儿?”“嗯,就这事儿!”嘿!这老家伙!鲍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。摔掉二绕子,鲍福继续赶路,当经过大队部门口时,发现有两个人影从里面晃晃悠悠地出来。鲍福一眼便断定一个是文圭汝,一个是冯保才。这两个老东西这么晚才回家,一定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吧?于是警惕起来。只见那两个黑影一路走着,似乎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。鲍福停下脚步,想听个明白。谁知他们也像发现什么似的忽然警觉起来。哼,这两个坏东西要不是心里有鬼,怎么会这么提心吊胆?鲍福气不过,仍站着不动,却故意放开嗓子咳嗽了一声。两个黑影听到声音,立即分开,各回各的家去了。想到他们刚才鬼鬼祟祟的样子,鲍福又将思绪回到了汪清贤的身上。这小子除了文圭汝他还能依靠谁?我看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还能兴盛几天!等我上台以后,看怎么收拾你们!鲍福虽然这样想着,但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。他妈的,真是欺人太甚!不行,得找昭珙说说去,不信安排俱乐部主任的事儿没经过他鲍昭珙点头?昭珙的大门始终都是虚掩着的。鲍福招呼没打就走了进去,刚踏过门槛,便想到了那张不冷不热的脸,于是又犹豫了。这种犹豫决不是害怕,他鲍福从来就没有害怕过谁,包括昭珙。他低着头,三步一指地挪,刚转过影壁,便停止了脚步。里面早已听到了动静,冲着外面喊:“谁啊?”是昭珙的声音。鲍福也不回答,转身便走。里面也不再追问。回到家里,桂晴和学智还在等着他一起吃饭。两个小的吃过饭又到老奶奶房里听故事去了。文氏吃过饭不知找哪位老太太说话去了。鲍福一屁股瘫痪在凳子上,浑身像散了架子似的。他把头埋在膝上许久,才慢慢地抬起来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学智:“我说儿子呀,我跟他狗日的斗了十几年,还是斗不过他,倒不如你小子三言两语干得痛快。我不如你呀,不如你!”“瞧你,这都给孩子灌输些什么呀?孩子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吗?”桂晴责怪道。“不说这些了。”鲍福拢一把松软的分发,精神一振,“小圣呀,我还是那句话,别管上面兴不兴考试,咱都得把功课学好它。只有你把功课学好了,我才有资格跟他们较真儿。另外你也别光热语文,不热其他的,常言说得好:‘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。’还是数理化重要啊。”“这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了,连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,呶,先把嘴堵上。”桂晴递给他一个黄面馒头。饭罢,学智开始做功课,鲍福和桂晴饮羊。他们还没有走到羊圈里,就听到羊们饿得一个个乱叫。鲍福问:“下午怕是没喂它们吧?要不怎么会饿成这样?”“下午我哪有时间出门?学湘在咱家整整哭了一下午,我得劝着点儿;小圣说今天开校会,也回来得晚了些。”鲍福皱眉道:“正经事儿都让这帮窝囊废给耽误了。不行,得想法给它们弄点儿吃的去。”“到哪儿弄去?”“还能到哪儿?小树林呗。”“那可不行,刚开过会,要是被人发现了,你就不怕坐宣传车?”“顾不上那么多了,赶快跟我去。”“那咱可得小心点儿!”“怕什么?他们不会碰得这么巧。”饮完了羊,他们俩一个肩背篓筐,一个手拿钩竿,趁黑夜无人,悄悄走出家门。小树林拐弯儿即到,他们并不敢在此下手,得往里走走。鲍福天生有一种虎胆,而且又经历过无数次曲折,莫说弄几片树叶,就是搞他几棵大树,也毫不含糊。当然,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他鲍福从来都不干,不仅他不干,而且孩子们也绝对不准干。至于这点儿小事儿麻,他总觉得无伤大雅,也算不得偷窃。因为他爱羊如命,一旦草料吃紧,只好出此下策。眨眼工夫,他们已经折了一筐杨柳枝叶。桂晴催他赶快回家,他坚持说:“慌什么?既然出来了,就得多弄点儿,索性把明天的草料全准备好得了。”桂晴再要催时,忽听“咔嚓”一声,半棵柳树齐刷刷地给整下来了。桂晴急得直跺脚。这时从路上走来一个人,大声问:“谁?”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,一束强烈的手电光把他们的脸照亮。两人几乎吓懵了。来人忽然将手电熄灭,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,转身便走。鲍福最先反应过来,他对着吓得筛糠似的桂晴耳语道:“是霍组长。”桂晴不听则已,一听吓得连腿都迈不动了。两人好歹回到家里,也顾不得喂羊,只一股脑儿躲在屋里判断凶吉……其实这凶吉早已判断出来了,那肯定是凶多吉少。……不过他们还是希望会有奇迹出现。“你说这如何是好?”桂晴这时全没了主见。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大不了我成为第五个倒霉的人。”鲍福脖子一扬,摆出一副死活论堆的样子。“什么意思?”“霍组长已经抓住四个了,到我这儿不成为第五个了吗?”“你瞧你,都什么时候了,还尽说这些没用的话?还不赶快想想办法?”“主动权在人家手里,我能有什么办法?”鲍福两手一摊,无可奈何地说。“那你也不能在家里干等着!要不,你到工作组主动认个错。”桂晴恳求道。“认个错?你以为认个错就没事儿了?谁像你一样好说话?告诉你吧,现在正在风头上,说什么都没有用。”“那可怎么办?”桂晴急得都快哭了。“听天由命吧。”鲍福板着脸说。“不行,你要不去,我去说,真要到了不可收场的地儿,连孩子都要被挂。大人的事儿小,孩子还早着呢。”说着就要出去。“你回来。”鲍福将她拦住,声音变得柔和起来,“桂晴,咱俩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你还不了解我吗?听我的话,沉住气,常言说:‘天无绝人之路。’‘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。’他霍仰记也不完全是六亲不认,今天他既然撞上了,却没有马上带着咱们去工作组,这里面就大有文章,说不定这事儿会不了了之。退一步说,真把我搞到上宣传车的地步,那我什么也顾不得了,我下了宣传车就一个一个地找他们算账,到那时大家都别想干净,就是鲍昭珙那老狐狸也别想滑溜了;工作组在芦花村就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。”他越说越激动。“你小声点儿好不好?我求你了!”“没事儿的,宝贝儿。咱们现在就去喂羊,草料既然弄来了,而且又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,怎能不让咱的羊美美地吃上一顿呢?”“要喂你自己去喂,我懒得动弹。”桂晴一动不动地坐着。“我早就说过,你呀,女人就是女人……头发长见识短。你不想想,你就是在这里呆上一夜也没有用啊!一点儿小事儿就把你吓成这样,幸亏你还没随我出过远门呢,不然你早就吓死一百回了。”桂晴虽然心里安慰了许多,但还是很后悔:“都是你,我说不去罢,你偏要去。”“都怪我,这行了吧?”鲍福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,“别生气了,今儿晚我好好地陪你玩儿玩儿。”“去你的。”桂晴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晕。“你放心,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。”桂晴瞅一眼鲍福那若无其事的样子,再想想他从前一次次逢凶化吉的情景,心中的惧怕顿时消除了一半。她坚强地站立起来,随他一步步朝羊圈里走去……第二天,桂晴一整天没有出门,鲍福照样四处忙碌,外面没有传来一点儿风声。第三天一大早,有人向鲍福传话:“霍组长叫你去呢。”桂晴听见,分明又是一声晴天霹雳。鲍福却安慰她说:“你在家好好地呆着,我去去就来。你放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,不会有事儿的。”鲍福尽管嘴上这么说,但心里总在大鼓。一路上他想了很多,倒不是怕挨批受罚,而是不甘心让汪清贤那臭小子看笑话。他诚惶诚恐地捱到霍组长的办公室里,问:“霍组长,您找我?”霍组长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一份印有“中共曹川地委”字样的红头文件,听到问话声,诧异道:“没有啊。”看到鲍福就要离开,忽然叫道:“回来。”鲍福像听了纶音佛语一般,忙收住脚步。“哦,可能是黄组长在找你吧?刚才我好像听到他让谁给你传话去了。”说完,他又埋头阅读起来。鲍福心里虽然轻松了一下,但那块石头仍然没有落地。他在想,黄组长找我又要干什么?莫非前天的事儿霍组长交给他处理了?不管他!进去再说。想到这里,他清了清嗓子,站在黄组长的门前高声叫道:“黄组长一早传话,有何指示?”“哈哈哈,就你小子鬼名堂多。”黄组长笑着迎到门口,“还不进来说话!”听口气,不像呀!可是,黄组长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还没有用过的信笺纸和一支自来水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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